Yuri

《看着我，告诉我》

【3】

“今天就练到这吧，我待会要去聚个会，高中同学。”伊宬放下小提琴，边收拾边对梁师傅说。

梁师傅摆了摆手，说：“去吧，你琴拉得比我这老头子好多了，还天天的往我这跑，不嫌累啊。”

伊宬看了一眼赵婴笙，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赵婴笙也收起了琴，他收琴比伊宬要讲究很多，弓毛一定要捋一捋，腮托卸下来要再擦一遍，整个过程虔诚得像完成一场盛大的仪式。

“那我们走了？”伊宬冲梁师傅喊，等着赵婴笙先出门。

“去吧去吧。”

夏天的夜晚是最迷人的夜晚，温柔且漫长。夏夜的风是最撩人的风。伊宬和赵婴笙并排走在一起，赵婴笙的肩头比伊笙要矮些，伊笙太高了，肩膀宽厚，可以给人很大的安全感，那对于赵婴笙来说甚至是一种归属感，自己飘摇不定的灵魂终于有了地方可以歇歇脚。

他依恋伊宬，他想把自己的一切塞进伊宬的袖间，紧贴他的脉搏。

走出小区，伊宬说：“小笙，我送你回家吧。”

赵婴笙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但是他拉住了伊宬的衣袖，把指尖塞进了他白衬衫的袖口。

伊宬察觉到他那点小心思，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笑问：“小笙不想回去吗？嗯……那小笙和我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好不好？”

赵婴笙避开他的目光，轻轻地点了下头。

都是曾经玩得很好的同学，即使相隔了几年没见，说不两句话又回到当初打成一片的样子。少年人的友情纯粹又绵长。

伊宬推开包厢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过下一秒又被他身后跟着的赵婴笙吸引了过去。赵婴笙右肩背着琴，左手拽着伊宬的袖口，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像是要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

伊宬感受到他的不安，右手转而牵住赵婴笙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手心，一边笑着和同学们打招呼一边找了靠在一起的椅子和赵婴笙坐了下来。

吃菜之后气氛就热闹了起来，话匣子也就打开了。难免有人会对赵婴笙的出现感到好奇。

坐在伊宬左边的是唐欣，高中时追过伊宬，人长得很漂亮。她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撑着头侧过脸问：“伊宬，这是你弟弟？”

赵婴笙抽了一张餐巾纸捏在手心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豆角。

“嗯……不算是。”

“不算是？是你朋友吗？看起来比我们小好多啊。”唐欣说。

小好多？不就小四岁吗？伊宬看了一眼还在吃豆角的赵婴笙，嗯，看上去是小好多，娇小可人，咳咳，伊宬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混账话。他喝了一口酒，回答道：“你要是想知道不如问问他？”

“好啊。”唐欣笑着说，放大了音量隔着伊宬问赵婴笙，“弟弟，你是咱们伊宬大帅哥的什么人啊？”

赵婴笙吃着刚刚伊宬给他夹的红烧肉，对唐欣的问题就像没听到。他的左手紧紧攒着餐巾纸，鼻尖上吃出了细汗。

唐欣没得到回应，面上有些尴尬，但是碍着伊宬的面子没好意思退回来，心想大概是没听到吧，于是她再提高了声音问：“小弟弟，你和伊宬什么关系呀？”

伊宬看出了她的为难，解围道：“能什么关系啊，家里人。”

赵婴笙不吃红烧肉了，一瞬间抬起头看向伊宬，手里被汗浸得有些透明的纸巾掉在了地上。

“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伊宬笑着重抽了张纸给他擦擦油腻腻的嘴巴，赵婴笙这幅模样太过可爱。

赵婴笙赶紧摇了摇头，又一下扑到桌子上继续吃菜，只有耳朵尖是红的。

唐欣顿生饱腹感。

因为带着赵婴笙，伊宬没敢多喝，和江喻打了个招呼后他就带着赵婴笙回家了。

伊宬铺好地铺，赵婴笙还在洗澡，他躺在被褥里，想着刚刚自己回答的“家里人”这三个字。家人可以是弟弟，那么家里人呢？多了个“里”，似乎就在秘密宣告着某种不知名的感情。如果放在四年前有人问他赵婴笙是他什么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弟弟”，但现在他不想承认这个答案了。

伊笙二十二岁了，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是赵婴笙不一定知道。他才十八岁，况且又有自闭症，他有什么感情都无法表达出来。他对自己的依恋也许只是拿自己当朋友。

“'我喜欢你'，他可能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呢……”

【待续】